凌素兰,人如其名,是一个俊雅不凡的男子。一身素白的长衫,一条素白的围巾,完全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,再难让人跟那日于明公馆养伤之人联系在一起。明诚见过不少美人,但这样顾盼生姿,一颦一笑都能动人魂魄的男子,真的是平生罕见。

龙少庭的藏身之所就在明氏集团货场的仓库里。安顿在这里离码头近,从水路离开相当方便。
凌素兰双手将盛着龙井的紫砂杯送到明诚面前,“多谢救命之恩。”
分明是货物杂陈的仓库,此刻明诚却觉得置身于清幽雅室。连忙双手接过,“不敢当,我只是奉命行事的,真正出手搭救的另有其人。”
凌素兰烟波一转,“可否请教……”话未说完,对上明诚凌厉戒备的眼神,连忙道歉,“恕罪,凌某逾越了。”
这下反倒是明诚有些过意不去了,换了个话题:“龙少帅怎么还没回来?”
凌素兰看了一眼怀表,笑了笑,“快了……”

明楼看着墙上的时钟,已经过了三点——凌晨三点。
明诚还没回来。
明楼只觉得不踏实,有种坐立不安的感觉。分针走到六时,明楼直接取了围巾,套上大衣,从抽屉里拿了把枪插入右后腰的枪套里,准备出门。

开门的时候,明诚居然就坐在门外回廊的台阶上。愣愣地看着前方,一动不动,如果不是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背影,定教人以为那是一座雕像。
明楼没有开口,只是在他身边也坐了下来。
“事成了。”淡淡的三个字,听来却是疲惫不堪。
不对劲,从来不论行动得失与否,明诚都会第一时间向他汇报,除非是受了伤,怕他担心,往往会先将伤口掩藏得妥妥的,之后再出现于他面前。但今天的反应太异于平常了…真的很不对劲!

“不想跟大哥说说?”
以前教授曾说明楼是天生的领导者,他的演讲总能激发听众的激情与热血。此时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,对明诚而言是一种蛊惑。

明诚的思绪被明楼的声音带了回来,有点恍惚,眼里的焦距总是集中不到一起,就像醉酒一样,明楼不由皱眉“阿诚…”

“用自己的性命来惩罚自己爱的人,这究竟是忠贞还是残忍?”
没头没脑的一句话,明楼的眉头皱得更深了。

“大冷天,在门口这么有腔调地发表这种无病呻吟的感慨……”明楼的脸色不善,霍地站起来,一手握着明诚的手臂,略一用力将他提了起来。“我不知道你受什么刺激了,先进屋。”

数小时前……
“龙少帅怎么还没回来?”
凌素兰看了一眼怀表,笑了笑,“快了……”说着帮明诚又续上了龙井,动作轻柔,“当日受伤,若非先生,只怕我此时已然不在了。这杯以茶代酒,谢谢先生。”
这样温柔的男子,实在教人难以拒绝,明诚有点应付不来的感觉,“别别别,我已经说过我是受命于人,凌老板这么说我担当不起。”
“那先生是不肯喝了?”眼中竟然是带了几分幽怨婉转,明诚额头的汗隐隐冒出,真心惹不起啊,赶紧举杯,喝个彻底简直就是拼酒的架势。
凌素兰莞尔,复又续上,“先生可喜欢听戏?”
喜欢的话,你给我来一段不成?你这待客之道就算龙少帅不介意,只怕我们家……还是有人要介意的。一想到某人,明诚不由暗暗摇头。

明诚不好拒绝,只能换了个话题,“听戏早晚有机会,只不过船快到了,龙少帅能不能赶回来?”
“放心,准误不了。”凌素兰笃定。
茶香四逸,秋凉如水的夜晚,如果不是忙着安排他们离沪,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着喝茶,有这么个可心的人相伴也是件不错的事。
“我跟龙少帅的事,先生想必也是早有耳闻的吧。”
这么私隐的话题,他却能拿出来聊,明诚有种被信任的错觉。只是不知如何接口,只能借着喝茶,”嗯“地应了一声。
“那时候,我唱的是霸王别姬,他来了,只是一眼,不消多说,便都走到了心里去……情之所起,不知所以。”
情之所起,不知所以。的确如此,究竟是什么时候起心里头只能容下他的身影,无从追溯。凌素兰的话不偏不倚敲打在明诚的心头。

“从此北国赏雪,南疆策马,相伴相随……就连挑灯夜读,沏茶品酒这样的琐事,一起做来也是格外不同。”凌素兰的嘴角轻轻上扬,眼前恍若就是当时你侬我侬的模样。
明诚不觉得他有丝毫矫情或做作,他能明白彼时的美好是多令人眷念。

“按旧时说戏的段子,这样的故事一旦有了花好月圆便是从盛而衰了……”凌素兰低低一笑,笑得很不是滋味,“我的故事一样不能免俗。”
因为有了带入感,明诚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。
“原以为只要两情若是长久时,又岂在朝朝暮暮。可我跟他终是无法免俗。他要家国,要天下,可身边总带着个无名无份的戏子,如何能在世人眼前立足呢?”
世家里常有的桥段,也正是明诚最介意的。
汪芙蕖不也要大哥娶汪曼春么?想到这个明诚的心里有种撕裂的感觉,之前只是一味地克制,此刻这样的情感被凌素兰轻柔的话语给带了出来,就像慢慢的凌迟一样,一点一点地痛,却慢慢渗入骨髓。

原以为这一晚要继续听他继续哀怨缠绵,谁知他却突然话锋一转,“先生不是很想见少帅么?”
“他回来了?”

“他早回来了。”凌素兰狡黠一笑,“跟我来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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情之所起,不知所以。。。。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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