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诚完全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。只好紧随其后。
凌素兰没有走远，只在一口箱子前站定，这口箱子跟货柜里的其他箱子没什么分别，是那种需要两个人才搬得动的大箱子，只不过还没贴上封条或者说封条已经被撕掉了。
明诚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，脚步也跟着有些漂浮。
“唉，里头气闷的紧，你莫要怪我才好。”凌素兰喃喃说道。
明诚脑袋有点要炸开的感觉，手悄悄摸向腰间的枪套。
“先生不必紧张，”凌素兰对着明诚回眸一笑，“我刚看着表呢，拿枪也没用，你现在连扣扳机的气力也是没有的。"说着走到明诚面前，伸出食指，轻轻一点，“倒”
明诚像被点了穴道似的，整个人毫无征兆地倒在地上。

明诚只觉得四肢一阵酸软，心中火起，暗骂自己大意。
凌素兰不在理会他，自顾自地打开箱子，从明诚的角度看不到箱子里装的是什么，但见凌素兰的动作轻柔，想来是他心爱之物。
“别瞪我啊，这么好看的眼睛拿来瞪人就可惜了。”
明诚心下一沉，箱子里有人，莫非龙少庭也载在他手上了？凌素兰投靠了日本人？还76号？或者他本就是他们派来的。如果那样的话，自己已被捕，大哥很快就会受到牵连。

凌素兰小心地解开捆在龙少庭两颊上的带子，龙少庭恢复了口舌自由，却未开口，只是看着他。凌素兰叹了口气，“脸都勒红了，疼吗？”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似的。

龙少庭自知理亏，只是没料想他会整出这么大动静，不满混杂着心疼和无奈，淡淡道：“至于吗？”
凌素兰一抿嘴，满腹委屈“你说呢？”终是不忍心让他窝在硬冷的箱子里，解开捆住手脚的绳索，半拉半拖地将他安置到一旁的太师椅上。想来龙少庭也受了药物影响，软着身子让他摆布。

明诚也被半扯半扶地塞进另一张椅子。凌素兰忙得气喘吁吁，估计平日极少做体力活，这要搬动两个大男人，对他来说的确是有些吃力。
帮着明诚整了整扯乱的衣服，贴心地帮他把一缕乱发捋顺后，歉然一笑：“先生，对不住了。”

“素兰，我们俩的事，何必牵扯旁人？”龙少庭认出了明诚，心知要是弄出个好歹，明楼那肯定是不死不休的局面。当年在东北的剿匪的时候，明诚掩护龙少庭的近卫队撤离时，只不过挂了彩，明楼就连夜调了重型军火把人家的山头夷为平地，还美其名曰，立威。
这分明是睚眦必报。

凌素兰脾气大，他是知道的。顶多受点皮肉之苦让他解解恨也就是了。
可一旦牵扯明诚，龙少庭觉得就是多年的交情，他也是绝无把握摆得平的。

“我这不是没办法么？”凌素兰走到龙少庭身后，从背后搂着他，下巴靠在他的肩窝上，低声笑道：“每次说话都不算数…我得找个人证。”

折腾半天，感情是小两口打情骂俏，明诚有的无语，不过总算安心了些。

“我知道你委屈，当初顾大帅府的大小姐不也被你勾了魂，毁了婚，为了给你善后，我赔给顾家整整一个营的装备。”龙少庭发现手指有了知觉，悄悄地动了动，口中寻些旧事拖延时间。
“亏你敢讲，顾家的婚约你早就不想守的，我出人出力，不谢我反倒怪起我来，没良心…”
明诚清了清喉咙，“两位，有话不妨回去再说，过会儿船就到，误了船期真走不了的话，命都得交代在这里了。”
“不错，素兰，要打要骂，我们等离开了上海再说好吗？”
龙少庭的话让明诚暗暗翻了个白眼，对这位龙少帅的惧内深不以为然。

龙少庭觉得手腕的麻木也解除了，瞄了明诚一眼，他的手似乎也在悄悄地活动着。
“素兰，快帮我们把药解了，你就不担心这药效久了，伤了我们么？”龙少庭腆着脸说道。
“药自然是得解的，但你得答应我…”
“答应什么？”龙少庭急于脱困。
凌素兰悠悠吐出几个字，“终身不娶。”

明诚很不适宜地想，如果换成他对明楼这么说，突然一阵恶寒，怕是不死也脱层皮。

龙少庭的性格素来是不喜欢受制于人的，凌素兰此番是为了帮他盗取第二展区的兵力部署才被捕的，对龙少庭来说，豁出命去救他是该的、是本分；由着他各种闹脾气，也是该的、宠溺…然而要答应他这个条件，龙少庭很不舒服，甚至有点怒意。

“素兰，凡事有度。”
冷冷的语气让凌素兰一惊，心想，这便是龙之逆鳞么？果然是触之即怒。心下更是不愤。
当年的顾家大小姐，他拆便拆了，龙少庭非但没怪他，变相地还有点赞许的意思；而今的杜家千金，杜大帅的独女，18岁就投身军旅，花容月貌、杀伐决断，每样让人提起都有思慕不已。
凌素兰慌了，杜小姐会的那些他是学不来的。
好容易有个机会可以帮到龙少庭，名伶的身份可以为他接近达官显贵提供极大的便利。

可天意弄人，行动失败，差点还连累了他。
凌素兰急了，他已经不知要如何继续，如何留住心爱之人。
让他立个誓吧，哪怕骗骗自己也好。

“不行么？只要你立个誓，我还是以前的素兰。”凌素兰说得毫无底气。
“如果我说不呢？”龙少庭的容忍度被挑战了。

“就知道…”凌素兰低低一笑，绕到龙少庭面前，一把自己的扯开衣襟，露出白皙细腻的胸膛，拉着龙少庭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，“这颗心是为你而跳的。”绵绵情话在他口中是这么的真挚赤诚，龙少庭有些犹豫了，罢了，他想要什么就给他吧。

未等龙少庭开口，凌素兰续道：“可惜你已经不想要了…”

话语一出，龙少庭惊觉不好。他太了解凌素兰的性子了，平日里柔柔弱弱的，但心里却是很有主意的，他要做的事往往偏激决绝。
“素兰！”
凌素兰熟悉地从龙少庭的腿侧绑腿隐蔽处抽出一把军用匕首，美国制式，锋利无比。
明诚大惊，不顾身体的僵硬酸软奋力想去夺那匕首。他的任务是送走这两瘟神，谁会想到他们居然一语不合，同室操戈。即便麻痹感略有解除，但药效还未退，明诚才起身便又重重地摔在地上。

凌素兰将匕首放在龙少庭的手里，扣住龙少庭的手，刀锋向着自己。
“素兰此生得遇少帅已然无憾，但世事终难两全…原谅我自私，既然求而不得那我便不再强求…”
“闭嘴、我答应你！”龙少庭急了，手腕虽能动，手臂却还是僵着的，一时半会不能挣开。
凌素兰笑道：“现在答应，已是强求。”对抗着龙少庭的挣扎，一寸寸将刀锋逼进自己的胸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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